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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天还是来了。虽知道无法避免，但还曾抱有侥幸。不过时至今日，也无法回头了。</p>
也不知道天亮了多久。</p>
醒来之后，龙淮君一直保持平躺的姿势，呆呆的望着房顶。</p>
左边丫鬟进来又添了新茶。她转过头，伸手指勾了勾——差之毫厘。</p>
一声不吭，抿紧嘴唇，想着起身去拿——望了片刻，只得放弃。</p>
又呆呆的望着屋顶。手臂放回胸前，全身一动不动。只有眼皮还在眨，感受得到心跳。</p>
这个时候，脑袋里免不了胡思乱想。从阴霾天空，隐约雷鸣，再到满天大雪。忽然又想到家里还有一半未看完的《中国神话史》。</p>
记得女娲和伏羲生下了一个肉球，那肉球的粉末变成了人。</p>
伏羲在建木下追女娲。女娲说，想我嫁给你，你就要追到我。</p>
伏羲大笑着，伸出双手去抓自己的妹妹——伏羲的脸一会儿却变成了费玉清的样子。含着坏笑，拍着手。</p>
“你追到我，我就和你嘿嘿嘿……”</p>
他如此笑着。</p>
多思无益。</p>
龙淮君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多少有点滑稽。像一具尸体。</p>
窗外茫茫白雪。这个时节还有麻雀，成双成对的在干枯的树枝上跳跃。叫得人心烦意乱。</p>
政治书上说，心理对身体机能具有调节作用。假如此时催眠自己是个男人，会不会要好一些？</p>
恐怕还没有人这么实验过。真正成为女子的经历，天底下自己独一份。那么催眠会不会有效果，谁也不知道。</p>
试一试？</p>
她闭上眼。</p>
良久，又睁开。肩膀往被窝里缩了缩，留一双眼睛在外。往旁边的茶杯看了看。</p>
茶杯里腾起纤细的雾气，在阳光下闪着迷蒙的光景。</p>
天气很好，是一个大晴天。可是身体不方便。这样一来，好心情也就所剩无几了。</p>
无奈的叹了口气，闭上眼。问了丫鬟今天是什么日子。</p>
“十二月二十四。”</p>
她记下了。</p>
……</p>
不可能就这么躺上一天。</p>
下午，日近黄昏。枝头换了另一种鸟。黄色的额头，短小的喙，身体渺小像只麻雀。但比麻雀好看多了。</p>
且没有麻雀吵人。</p>
龙淮君抱着暖手炉，站在门槛边，肩膀依着门，打量着树梢。</p>
试着调动小腹中的真气，能不能让身体暖一些——居然可以。由此她也终于知道，自己居然连生理现象都能缓解。</p>
那么这就不是武功了。与其说这真气是修行得来的，不如说它就是一种生命的本能。</p>
只要活着，满足某种条件。它就会一直壮大，直到装满为止。这是源自基因上的能力——她如此推断。</p>
抱着个暖手炉，身上也慢慢暖和了。她要多攒点真气，少消耗。后面兴许会用得到。</p>
依旧不想动弹。</p>
倒不是因为疼或是什么。且说有什么感觉，其实马马虎虎，也没什么多的感受。</p>
只是要当心——况且没有传说中的卫生巾。丫鬟中午悄悄给她递了一张长方形的棉条。她一言不发的接下来，沉默良久。</p>
郭道平从廊下行来，带起一阵凉风。手里揣着一封信，递给她。</p>
“李将军给你的。”他道。</p>
打开是寥寥几行字。看了两眼，把信撇到一边。</p>
“他说什么了？”郭道平问。</p>
“说我有功劳，让我做副尉。”</p>
郭道平点点头。</p>
龙淮君拿着信，看着他问道：“你为我求的功劳吗？”</p>
“是你应得的。”郭道平摇头道。</p>
龙淮君看着他。郭道平一言不发，眼睛瞟着雪地上那颗光秃秃的槐树。树叶早掉光了，几只鸟在上面探头探脑的打量着这边。</p>
“我的职务是什么？”</p>
“帮我出谋划策……也不用上战场。”</p>
“嗯。”她点点头。</p>
“魏延醒了。”沉默良久，郭道平忽然说道。</p>
“他还没死？”龙淮君欣喜道。</p>
“多亏了你给他用的药……况且，有个愣头小子一直形影不离的照顾着。”</p>
那药是黄裳亲手配制，留给龙淮君疗伤所用。不过一小瓶，再没有多余的了。见龙淮君就这么用出去了，他多少有些怨言。</p>
“王徽之。”龙淮君点头道，“他一直在照顾魏延吗？既然这样，那去看看吧。”</p>
……</p>
魏延左边肩膀和肋骨上缠了厚厚的绷带，卧在床上一动不动。这个天气里，他还卧病在床。此情此景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。</p>
他仰着头，下巴搁在枕头上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。</p>
“你那药，用错了。”</p>
王徽之在一旁捣药，头也不抬，道：“没用错。”</p>
“三七虽然止血，但属内固气血，怎么能外敷呢？”</p>
“能。”</p>
“嘁。”魏延摇头道。</p>
“砰！”王徽之把药杵一放，于药钵相撞一声，“你是医师我是医师？”</p>
“你是医师，可惜，却是个庸医。”魏延摇头道。</p>
“啊……听说你是个秀才？”王徽之道。</p>
“正是！”</p>
“可惜，却是个一根筋的傻子。”</p>
“嘁。”魏延摇头道，“你这庸医，嘴巴比手利索。”</p>
“怎么了，你肺不疼吗？”王徽之损道。</p>
“我看见你，忽而就不疼了。老天开眼，要我将你骂得狗血淋头。”魏延骂道。</p>
“呵……你以为，你这伤是我用药医好的？你的箭伤靠着药就能好吗？我给你捣药，不过是让你看上去没那么可怜。”王徽之冷冷的道。</p>
“要不是有人帮你拔出了箭头，你这嘴还能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？”</p>
“那谁治的我，你把她叫来。”魏延道。</p>
王徽之闻言忽然一呆。他慢慢看过去，见他人虽趴在床上，眼睛却望着门口。他这话，好似是在自言自语。</p>
“你慢慢养好伤，该见的人总有机会见得到。”王徽之摇头道。</p>
“龙姑娘说的果然没错。”他轻笑起来。</p>
魏延瞥他一眼，奇道：“她说什么了？”</p>
“她说给你点念想，你好活命。”</p>
魏延一呆。暗暗叹气不语。</p>
“这念想，却已经不一样了。”他心想到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