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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5章 布娃娃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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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虽然从未像过要扔了它们,但也冷落了它们好久。

    陪伴了岑颜诺六年的布娃娃,终究还是被她遗忘在角落里了。

    那晚,她意外地,没有再对着那几个娃娃说悄悄话,早早地就入睡了,就像是突然想清楚了什么烦心事,释怀之后,沉沉入睡。

    一大早醒来,岑颜诺异常轻松,她随意那里片面包就出门了。那天是周六,她去上兴趣班。

    一如往常那样,还是一个平淡无味的周末,还是那个让人提不起精神的兴趣班,还是那个对奥数缺乏自信的岑颜诺,她百无聊赖地经过一条风平浪静的小河,嘴角微微漾起笑意

    上完兴趣班,她屁颠屁颠地跑回家,再一次经过那个便利店,看见爸爸妈妈两人拉着弟弟的手,在便利店里买东西,他们看起来好其乐融融,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三口。

    岑颜诺的脚步停在那,看见爸爸妈妈拉着弟弟,就好像看见了以前爸爸妈妈牵着自己的场景,那时,弟弟还没有出生,他们是真的只有一家三口。

    那时,每次出门,爸爸妈妈都会让她站在中间,然后牵着她的两只小手手,就如同现在的弟弟那样

    不过,这样的场景,已经过去好久了,都陌生了,连岑颜诺都记不清当年自己的模样了。

    突然,爸爸看见了她,并用手肘碰了下妈妈,妈妈笑着招呼岑颜诺过去。

    岑颜诺欣喜若狂,小跑着过去,“老爸,老妈,还有弟弟,你们怎么都出来了?”

    弟弟埋头啃着烤鸡腿,没有理会她。

    妈妈漫不经心地“嗯”了一声,把一袋刚从便利店买的东西递给她,并交代她,“东西很沉,里面还有几个鸡蛋,你轻拿轻放。”

    “哦,知道了。”岑颜诺显得有点失落,接过那一大袋东西,没有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就在岑颜诺要转身离开时,爸爸叫住了她,“等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爸爸?”

    随后,就见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,是两张百元大钞,“你拿着,这是你这周的生活费。”

    岑颜诺不解,“这周?”

    妈妈在一旁已经抱着弟弟上了车,弟弟还在一如既往地顽皮,冲着岑颜诺扮鬼脸,一脸调皮捣蛋。

    爸爸:“这几天爸爸放假,刚好有时间,就想着一家人去三亚度假。”

    岑颜诺:“那我”

    妈妈不耐烦道:“你什么你,你不是去过了吗?你弟弟还小,没有去过,我们就带他看看开开眼界,长长见识。你就好好在家待着,别瞎跑,该上兴趣班,就上兴趣班,没有课的,就好好呆在家。”

    可妈妈,我明明没有去过啊。这句话卡在岑颜诺的喉咙里,咽不进去,也说回来,她只定定地站在那,手里提着所谓的一周吃食:一些鸡蛋、几个面包、几个番茄、几根萝卜

    看着爸爸驶着车扬长而去,岑颜诺只觉得胸口堵得慌,心脏像被什么吞噬般的疼得厉害。

    她咬着牙,那张平日里带着的温和的笑容顿时止住,“好样的,你们都好样的,是你们逼我的。”

    回到家后,她面色无神地坐在沙发上,身后那个身后再一次响起,“主人,主人”

    “既然,你们叫我一声主人,那就帮我——杀了他们!”

    房间里,两个布娃娃像是被风吹翻,突然从桌角掉到地

    岑颜诺又看了几眼那两张钱,薄薄的钱纸散开摊在桌子上。她能瞬间感觉它们在她体内产生的力量。

    它们是谁?这不重要,重要的是,它们可以帮助她想完成的事,淡蓝色,刚一闭眼,她就能看见黑暗里有一道淡蓝色的光,显得更加幽深遥远

    三亚的旅行提前结束,岑颜诺也不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,记不清了,只记得很多人都来了,爷爷奶奶,甚至是小叔也来了,大家齐聚在重症病房前,一起商讨着什么。

    那时,岑颜诺趁着大人不注意,偷偷地探头进去看弟弟,只看见弟弟戴着氧气瓶,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就像曾经的她一样,被病痛折磨,血色全无。

    弟弟也看见岑颜诺在偷看他,他的灰白的嘴唇抖动着,像两片柳叶那样微微颤动着,好像急得有话说不出的样子。

    应该是在叫四眼妹或者小聋女吧?

    岑颜诺读不出弟弟的唇语,她只能猜,她想: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,也知道就算了。

    和周围满脸紧张,难过的大人比起来,岑颜诺显得比较轻松。

    她依然好奇地站在那看着弟弟,看着那张往日精神十足的小胖脸蛋,此刻全无生气她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,面颊上流动着一股戾气,可是她却是笑着的,她在对着自己的弟弟微笑着。

    在灯光的照耀下弟弟的脸色更显苍白,表情因此也格外憔悴痛苦。看见岑颜诺走过来,弟弟神色微动,想说什么却无力开口。

    岑颜诺回头看了眼爸爸妈妈,看见他们十分憔悴不堪,他们的目光中带着很难形容的东西,沉重而疲惫,让人甚至不忍多看一眼,妈妈不停掩着泪,在听医生讲话。

    “我的好弟弟,你怎么会病得这么重?”

    岑颜诺看见弟弟无力地看着她,碧落眼睫动了一动,眼角有一滴晶莹,沿了干瘦苍白的肌肤,缓缓滑落,许久,弟弟微微张开嘴,“我我要吃棒棒糖。”

    (“你会后悔吗?主人?”)

    (“我不会,动手吧。”)

    (“主人,一旦开始,就不可能收手了,就像曾经照顾你的护士姐姐那样”)

    (“住口!”)

    脑海里,突然响起前几日的对话,岑颜诺心中渐渐沉重起来,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觉在一刻压得她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岑颜诺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,她的手抚过弟弟的脸颊,抚过他缓慢起伏的胸口,停在他的心脏口,“弟弟,你的心还在跳。”

    随后,她站起来,离开了医院,经过了那条经常牵着弟弟的手走过的马路口,川流不息的车和人,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:热闹是他们的,她什么也没有。

    再次经过那家便利店,她突然想起弟弟刚才说,他想吃棒棒糖,于是她就买了。

    刚买完,就听见奶奶打来手机,“颜诺,快来医院,你弟弟你弟弟要不行了,呜呜呜”

    岑颜诺拿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,一愣,脸上的难以言说的神色,很久才不自然地褪去。

    来到医院,岑颜诺手里还拿着那根棒棒糖,她看见爸爸妈妈、爷爷奶奶还有小叔,纷纷在那里痛哭不已,尤其是妈妈爸爸撕心裂肺的哭声时,岑颜诺不禁也难受起来。

    她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棒棒糖,缓缓地远离了那条走廊,往另一个楼梯走去,楼梯间隐隐传来痛彻心扉的哭声,伴随着家人哽咽的啜泣声,她却选择了不去听,不去理会

    那一天很漫长,她记得很漫长,她一个人躲在一个楼梯口,多了好久,手里紧紧拽着那根棒棒糖。

    一直到晚上,弟弟的急救病房开门了,家里人急忙凑过去,只听见医生略感惋惜地说了句,“对不起,我们尽力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啊啊不,安诺,安诺啊!”

    弟弟的尸体盖着白布,被医生推了出来,岑颜诺站在远处,看见爸爸妈妈疯了似地扑到弟弟的身上,将他紧紧抱住,死活都不放开。

    爷爷奶奶也几乎晕厥,哭得说不出话,还好小叔及时扶住了爷爷奶奶。

    家人沉闷的哭声也勾起了岑颜诺痛苦回忆,一时之间,她感到脱力,头晕目眩,差点昏过去

    那一天,弟弟不在了,彻底了地离开了爸爸妈妈一下子老了很多。

    岑颜诺把爷爷奶奶送回家,然后对爸爸妈妈说,“爷爷奶奶回去了。”爸爸难掩悲痛,没有回话,但妈妈实在悲痛难自抑,在路上晕了一次。

    醒来时,妈妈抓住她的手,“你弟弟安诺,就要放学了,你快去接他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妈妈,弟弟已经不在了,他”

    岑颜诺的话还没说完,母亲脸上就露出了极度的绝望,这是一种听天由命的绝望,她无力地望向窗外,然后突然抬起手,狠狠地给了岑颜诺一巴掌,“都怪你,非说什么去三亚旅游,你弟弟要不去三亚,他会出事吗!”

    脸上红辣辣的,岑颜诺震惊地看着妈妈,想象不出来,自己的妈妈竟然可以那样凶狠、含着敌意地看着自己,就好像她们从来就不是母女两,妈妈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仇人。

    岑颜诺忽然想通了,甚至开始懊悔,自己真是太心软了:

    (“你会后悔吗?主人?”)

    (“我不会,动手吧。”)

    (“主人,一旦开始,就不可能收手了,就像曾经照顾你的护士姐姐那样”)

    (“住口!”)

    (“可是主人,你在那位护士出事后后悔难过了好久,现在是你的家人啊。”)

    (岑颜诺抬起头,紧紧咬住的唇,渗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,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。)

    (“算了,我放过他们,我放了他们”)

    (“主人”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