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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8章 当年之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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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主仆两个相对垂泪,过后还是郭婉先恢复了过来,强笑道:“罢了,我的话想必你已经听进去了,若你还认我是你的主子,就好生擦干了泪说话,我还有话要交代你呢。”

    绿漪的情绪已经宣泄完了,闻言便将帕子擦干了眼泪,起身躬腰道:“婢子错了,奶奶恕罪。”

    郭婉先挥手命她坐下了,方才压低声音道:“我现如今有件事问你,你可得实话告诉我。你可还记得朱嫂子当年留下的那个药?”

    绿漪一时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,怔了好半天才醒悟过来,不由得有些色变,强笑着问:“奶奶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?”

    郭婉度其面色,猜到她是知道的,便正色道:“你把药给我,我有用。”

    绿漪不由心头大骇,勉力定下神魂,道:“奶奶要用那药做什么?”复又苦劝:“那可是虎狼之药,最是伤子嗣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自是知晓。”郭婉面无表情地道:“母亲当年重金求来此物,原是为着防个万一,如今我的情形不比母亲好多少,这些药自然要备着才是。”

    一面说话,她一面又将身子往前倾了倾,语声越发地轻细:“听说还有一味助情的药,你也一并收着么?”

    绿漪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红云,不自在地点了点头:“有的。”

    郭婉“呵呵”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笑声原是甜脆的、美好的,只是,此时此刻,在这正午的房间里,这笑声却叫人有点后背发凉。

    “听说那助情的药被我那好祖母偷了一些,用在了别的地方,倒是为她得来了一个顶顶尊贵的好儿媳。”郭婉漫不经心地道。

    寒鸦般的音色,冰凉有若刀削。

    绿漪只觉得那腔子里的热气都跑光了,忍不住打了个抖,抱紧了胳膊。

    “此事绝不可叫第三人知晓,明日你便启程,待我离开之时,这两味药必须在我手上。”郭婉的语声再度响起,幽沉得如同寒泉。

    绿漪不敢再多想,忙应了个是。

    郭婉盯着她,慢慢地道:“绿漪,我知道你一心为我,只是,你可莫要忘了我要去什么地方,那地方的险恶可不是韩家能比的。如若你为了你的心、误了我的事,到时候,我就是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
    这冒着寒气的声音让绿漪越发浑身发冷,旋即又觉惨然,垂首颤声道:“婢子……绝不敢的。奶奶放心,婢子不会那般糊涂。”

    内宅里的阴私争斗最是杀人不见血,这些东西郭婉确实也该留一些,总是有备无患。

    这般想着,绿漪便又觉得自家奶奶可怜,前路亦委实堪忧,不由那眉头又蹙了起来,满面愁色。

    郭婉见状便笑了起来,神态与声音皆极温和:“傻丫头,你也不必多想,这东西我也只是备着而已,没准儿这辈子都用不着呢。”

    绿漪情知她是在宽慰自己,却还是愿意相信她的话。

    如果她们家奶奶就此得享无上尊荣,便再艰难些,也总好过不死不活地过上一辈子。

    忖及此,她的脑海中便又生起了一个疑问,蹙眉看着郭婉,轻声问道:“奶奶既然连这一步都想到了,又为何不把那明心的身纸扣着?为何要放她的籍?万一她跑了又或是不听奶奶的安排,那又该怎么办?奶奶便不想个法子辖制住她么?”

    让一个人为自己卖命的最好办法,便是将她捏在手心里,令其不敢乱动,卖身契便能起到这个作用。可是,郭婉说要把明心带在身边,却偏要给她放籍,绿漪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们奶奶为何要这样做。

    郭婉闻言,淡然一笑,反问她道:“我且问你,你可知骑马控缰之理?”

    绿漪呆了呆。

    这说着明心呢,怎么又讲起骑马来了?

    见她满脸不解,郭婉双眸一弯,笑得别有深意:“若要马儿往前走,一味拉紧缰绳是不行的,要适当地放一放,那马儿才会跑得飞快。”

    言至此处,略略一停,她的语声越发悠然起来:“尤其是有那一种马儿,自以为天底下第一聪明、跑得第一快。遇上这样的马儿,你就得让她以为万事尽在掌握,如此才能让她发挥效用,为主所用。”

    绿漪瞬间便听懂了她的话意,心头大定,低语道:“婢子就知道奶奶聪明,果然奶奶看得透。如此一来,婢子也就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她日常与明心接触,深知其秉性,心下对这新来的丫鬟极是忌惮。如今见郭婉并未受对方的蛊惑,她这才放了心。

    “除此之外,我尚有别的考量,明心若是奴籍,反倒不好施展。”郭婉再度说道,算是解释了她要给明心脱籍的原因。

    虽然仍旧不曾明言。

    绿漪闻言,暗自吁了口中气,却是一颗心落回肚中,悄然抬首,见郭婉已自袖中取出了某张身契,正出神地打量着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绿漪不由得轻轻一叹。

    前路多舛,却不知她们奶奶这一去,又是怎么个了局,委实难料得紧。

    一时间,主仆二人各有所思,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……

    陈滢启程的那一天,济南城落了雨。

    雨丝如幕,如堕絮风花,扑上车窗与薄帘,落下斑驳的痕迹,车轮辘辘碾过青石铺就的马路,路上苔痕新绿,石块的缝隙间有春草细细,在微雨中兀自摇曳。

    陈滢盘坐在厚厚的锦垫上,端详着手中木马,身体随车身轻晃,眉心微蹙。

    自与郭婉一晤后,接下来的这两天,她一直都在思考无名女尸案,而越是细想,她就越是觉得,此案不合理处甚多,其焦点则集中在郭媛的身上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呢?”陈滢喃喃轻语,仿佛在向那木马提问,又像在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若死者真是烟柳,而郭媛为凶手,则这两者间的身份落差便是一大疑点。此外,郭媛为何要瞒下此事?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?再有,郭媛为何要把这极具纪念意义的木马丢掉?她后来是如何向其父母解释的?

    陈滢蹙眉沉思着,窗外铅云低垂,一如她此刻的心情,亦是布满了阴霾。